自杀想到这儿我心里一寒,索性闭上眼睛,但挡不住头脑描绘出一幅幅惨状,我安慰自己,然后突然想到可以拜托一下房东,就打过去电话,麻烦他去看一下屋子里是否有人。房东再回电话时我已经下了车,他说:没有。失意到想要失忆,我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躯体,让它能顺利地行动,然后命令大脑不要多想,一切都如云烟过。我在下车点的小商店买了一瓶二锅头又付钱坐摩托到了上山处,那时已开始入夜,我自以为对山路熟悉,便只身穿进山林。再进山林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会客一般,我不自觉地和身边的一草一木说起话来,我和他们说好久不见,你好像长高了,伙食看起来不错啊我没看到山灵的身影,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我也分不清自己是在臆想还是真的感觉到了,也许是一下子放松了,我竟然还觉得林就在附近。我想到了那个明媚林间的身影,时间恍然过去,再回忆,那些七彩的碎片拼凑起来,真的像做了一个灿烂的梦。山林里开始变得漆黑,好在朗月当空,多少能看清前路,我没有用手电筒,还觉得脚下生风,仿佛被人牵引着到一处去。那个地方是我归属感的源头,是让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姥爷在那里长眠。说来也有趣,坟墓总被人们拿来做恐怖的素材,而我却在坟墓边找到了安全感。我蹲在堆起来的几抔黄土前,其实和从前相比这里已经变了大样,毕竟过去了一个春天,原本枝叶零落的荒凉地变成了郁郁葱葱的生命场,姥爷埋在这里之后定是没人来整理过,不过我想,有这些花草林木的陪伴,姥爷每天都不会孤寂了。我拧开二锅头的盖,给姥爷倒了点,剩下的留给自己。一口一口的酒和着满眼满眼的泪,我把小半年以来的故事,都讲给了姥爷听。我讲得口干舌燥,头脑混沌,抬眼天旋地转,闭目地转天旋,嗵的一声躺倒在地上,身体像在狂风巨浪中疯狂飘荡的小舟,任意东西。我觉得自己已经晕头转脑意识分裂搞不清虚幻现实了,因为我听到了荆池的声音,他在喊姥爷的名字:吴未。倏忽间黑白流转蓝墨交移,我像正在做梦一般有了明晰的意识,不但又听到了荆池的声音,还在模模糊糊中看到了他,他口中念着季业,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的头发变白了,只有几缕还染着褐色,面容枯槁,脸色发青,像极了脱水的白萝卜。我以为自己醉酒了眼昏,又想着自己正在做梦,所以就毫无顾虑地指着他说:“你怎么变成脱水萝卜了?”“季业?”荆池把声音调大又念了一声。我这才看清眼前的全貌,荆池已不再是之前的厚背宽肩样,他身型蔫瘦,似无禁风之力,如零落枯叶,干瘪羸弱。这竟然是之前那个浑身散发着不可一世气息的荆池,他的个头和体型都不比从前,如果不结合声音与面庞,我绝不会认出是他。月夜乌黑,对面人的身子像能反射月光,我看不清自己,却能看清想看清的人。我猛然发觉,这就是我最后见到荆池的地方。“你怎么在这儿?”荆池色薄干裂的嘴唇微张,似是并未开启,他被手腕粗细的粗藤捆在无数连缀的藤条之间,我对这藤条再熟悉不过,连被绑的感觉都能回味出一二。荆池看起来并未受外伤,但他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一具被挟制住的静立躯体,只有身侧的手在微颤,手颤抖着蜷曲五指,却像是握住了成了固态的空气,手臂随之也开始颤动,继而转向全身。我感受到荆池正在聚集自己的气力,然而这使他的气息淡弱得更快,就像是在快速消耗自己的身体。我在恍惚的梦境中找到了自己的意识,它让我快去阻止荆池。我慌忙接近眼前气虚体弱的人形,摁住他颤抖的身子,以为这样就能让荆池复归平稳。可我的手在接触荆池身体的一刹那,一种莫名的刺激从手掌一路传到脑袋,那种刺激唤醒了我能在灵野使用血气的记忆,我真实又深刻地感受到了我体内血液的流淌和一股正在跳动的气。这种奇妙的感觉又一次让我分不清现在所看所触的东西是在梦境是幻觉还是现实,我猛地抽回手,又在眼前握了几握,我手心里的温热漂浮在手掌周围,来回扇动还能感触到气流搅动带来的凉意。我怀疑自己不是在做梦。“你真的是荆池?”我的脑袋没有控制住几欲张开的嘴巴。头脑里像起了带有酒味的雾,让我又晕又迷,可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自立门户,异常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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